白居易写下千古绝唱《长恨歌》时不过 35 岁,对于京漂一族的他来讲,一生中最怅然和坚持的事情莫过于房子。
“山河千里国,城阙九重门。不睹皇居壮,安知天子尊。”
很多人为陈凯歌导演新片《妖猫传》中的瑰丽场景所折服,影片描绘了盛唐时期美轮美奂的唐长安城的繁华盛景。有恢弘壮阔的宫阙万间,有气吞山河的铁马金戈,有流芳千古的绝世文章,更有气势磅礡的世界第一都城。
唐朝长安,初名大兴城,始建于隋朝,唐易名长安城。分外郭城、宫城、皇城三大部分,面积约 84 平方公里,外郭城两市 110 坊。是当时世界最大的城市。
白居易出生在 772 年,安史之乱(755 年 ) 平定之后的第 10 年。“一篇长恨有风情,十首秦吟近正声。”白居易所做《长恨歌》时为 806 年,官居周至县尉,距离杨贵妃之死已过去了 50 年,白居易当年 35 岁。
当时的白居易依然单身,年轻富有朝气,写下《长恨歌》时,白居易来长安不过短短六年,一介书生经历进士及第、吏部科举考试,谋得秘书省九品校书郎一职,此时的白居易搬出来京赴试租住的旅舍,租住在已故宰相宅子的东亭。
这是白居易租的第一个房子,位于常乐坊,“茅屋四五间,一马二仆夫。俸钱万六千,月给亦有余。”白居易在《常乐里闲居偶题》中表达了这间租住过来房屋的情况。
白居易所处的中唐时期,进士及第通过礼部考试通过率不过 5%,已是精英中的精英,留任京城当官更是谋得仕途中的美差,李白在做翰林供奉时,工资每月不过 2000 文,与李白相比,此时的白居易算是一个单身贵族了。
唐朝长安,租房子是一件普遍的事情,租住最大的人群是像白居易一样的官吏,不少京官、地方官及临时派遣的使者都是租房的主要群体;其次是进士,进士及第取得做官资格,在未通过吏部考试后的几年中,仍然需要租房子,这些精英书生因收入原因,租住便宜栖身之处如寺院、道观者不在少数;其他三类人有僧侣道士、商人、妓女,以及贫寒者。
租住房屋的来源有官舍、私宅和寺院几种。房东中也有胡人从事经营住房租赁,《资治通鉴》记载唐德宗贞元三年,长期居住在长安的四千胡人“买田宅,举质取利”。
唐朝住房租赁是一个普遍影响广泛的社会现象,南到广州、北到相州( 安阳 )、东至徐州、西达高昌,都出现过住宅租赁的记载。《吐蕃出土文书》中保存的唐朝租赁契约,描述了租赁时所规定的双方,包括租赁住宅的规格、期限、价格。唐玄宗在《禁赁店干利诏》中,给出了商业地产中店铺的最高租赁限价,“每间月估不得过五百文。”
白居易在当校书郎的次年,其母亲及弟弟赶来投靠,以他当年的薪酬并不能在长安城内买下房子,只能在渭水河边长安郊外的下邽县买下一套房,这座“渭北庄园”虽然不是安徽宿州故乡的祖宅,但因母亲在这里去世,而使白居易在此后的一生中对这座庄园念念不忘,“日下风高野路凉,缓驱疲马暗思乡。渭村秋物应如此,枣赤梨红稻穗黄。”
京漂一族的白居易,在结婚、母亲去世的这段日子里,分别租住过长安城里的永崇坊、华阳观、宣平坊、新昌坊,官职一路从九品校书郎升到正七品下京兆府户曹参军,“俸钱四五万,月可奉晨昏。廪禄二百石,岁可盈仓囷。”然而此时租住的房子仅仅是离丈母娘家近,方便去对面的靖恭坊探望老人和方便妻子回家。
母亲去世丁忧三年之后,白居易被授左赞善大夫,为人耿直也具有一腔政治抱负的白居易因敢言奉谏,在宰相武元衡遇刺事件中涉越职言事,被贬江州司马。
“游宦京都二十春,贫中无处可安贫。”821 年,经历五年流放在近50 岁时回到京城,此时官至五品中书舍人,买下了长安城中属于自己的第一所房子。这处宅子,位于丈人家不远的新昌坊,占地十亩,但这所房子却是“省吏嫌坊远,豪家笑地偏”,“静巷无来客,深居不出门”,可以看出白居易对此并不满意。
知天命的白居易并没有久住新昌坊的第一套宅子,而是在一年半后再次前往杭州任职。直至奔赴洛阳太子府任职,白居易告别了权贵倾轧、朝野复杂的长安城,人生中的第三处宅子买在了洛阳履道里,此时他已经 53岁,这座大房子耗费他身上的所有钱财,还补偿了两匹马。
这处宅子是已故京兆尹杨凭的老宅,“地方十七亩,屋室三之一,水五之一,竹九之一,而岛树桥道间之。”整个住宅占地 17 亩和 8870 平方米,房屋占地 5-6 亩约 2950 平方米。这一次的置办府邸,不再是冷巷僻门,而是一处上好的位置,《池上篇序》记载:“都城风土水木之胜,在东南偏、东南之胜,在履道里。里之胜,在西北隅。”白居易人生最后也在这所宅子故去。
关于唐代住宅建筑面积大小,《唐六典》中记载住宅制度采用“良口三人已下给一亩,三口加一亩;贱口五人加一亩”原则,然而京城、洛阳、扬州等城不受限制,这也是对官僚贵族的一种特殊豁免,白居易位居太子少傅,享受到了高级官吏的待遇。
白居易三次买宅子,经历了从农村庭院、京城宅邸到洛阳别墅的几个阶段,然而无论是京城的 18 年,还是在外赴任的仕途上,人生的大多时间以租住房子度过,求得一处良宅,是大多数当时在首都奋斗京漂一族的写照。
“十载长安得一第”,依靠自身努力购置一套住宅并非只是白居易一人的故事,白居易好友元稹曾任左拾遗、江陵士曹参军、武昌节度使、户部尚书、御史大夫等职,亦是在外放江陵回来之后才买入新宅。韩愈在三十几口人的包袱下,通过三十载的奋斗,也是到了 49 岁买入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,“始我来京师,止携一束书。辛勤三十年,以有此屋庐。”
唐朝长安城伴随城市人口的增加、特别是流动人口的增加,住房的格局演化而成的租房、买房市场,对于购买住宅的普通人和官吏而言,唐朝人面临的压力并不比现代人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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